舞动的夕阳（征文·小说）

一

　　窗外，夕阳如同一个火球燃烧着天际，金色的夕阳仿佛一位翩翩起舞的女子，发出耀眼的光芒。她举起双臂，扭出妖娆的舞姿，散发出火辣辣的味道。乔新木默默站在窗前，眼前的夕阳竟变成英子的模样，英子是那种长相很美的，越看越入眼的那种女人，身材很好，瘦高的个子，却有着高挺的胸部和浑圆的臀部，走起路来，如同走在时装秀的舞台上，浑身散发着女性特有的魅力。

　　此时，英子正扭动着身体向他扑来，乔新木浑身感到热血涌动，他慢慢闭上眼睛，任由英子像火球般扑在他的怀里，他的每一寸肌肤，每一个毛孔都尽情感受英子的爱抚。英子如同一个婴孩般贪恋母亲身体的味道，她把头深深埋进男人的怀抱里，感受男人身上浓浓荷尔蒙的气息。男人和女人，如同相互吸引的吸铁石般紧紧缠绕在一起。

　　乔新木清晰地记得，三十年前，与英子相遇的那一刻。那也是一个秋日的黄昏，乔新木通过熟人介绍，成为这所小学校的代理老师，二十六岁的乔新木有着俊朗的面容，挺拔的身姿，青春是最好的美容师，把年轻人装扮成俊男靓女。那天，乔新木本来第二天才来小学校上班报到，但他想来看看自己以后上班的地方，就先来瞧瞧。

　　这时候，小学校的孩子们都放学了。看大门的大爷说，学校没人了。乔新木说，他在学校里转转就走。乔新木在学校里转了一圈，学校比他想象中要好，学校教室是老旧的，却粉刷得雪白，两排教室后面是操场，一个很大的操场，中间是足球场，绿色的草坪，令人有上去奔跑的冲动。新刷白色的跑道线，很是醒目。乔新木仿佛又回到上小学的时光，他尽情地在草坪上奔跑。他隐隐听到有音乐声传来，在草坪尽头的拐角处，是小学校的舞台，平时师生们开会都在这里，音乐声从这里飘出来的。

　　此时，也是夕阳火红的时刻，只见一位女子正背对着他，在舞台上随着录放机里的音乐翩翩起舞。女子的披肩长发随意摆动，犹如一匹发亮的黑缎子。女子举起双臂在夕阳下尽情舞动，她轻轻扭动着身体，曼妙的身姿在金色的夕阳里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。乔新木想起了在小时候在村里看过的皮影戏，这女子的背影和皮影戏很像。而女子此时沉醉在舞蹈中，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双炽热的眼睛在紧紧盯着她。她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
　　乔新木不由自主地拍起手来，女子吓了一跳，猛地转过身来，看到是一位陌生人，不禁有些慌张，黑亮的眼睛发出疑问，仿佛在说：你是谁？乔新木急忙笑着解释：不好意思，看到你跳舞，跳得太好了。噢，我是新来的代理老师乔新木，明天就上班了，今天没事来学校转转，熟悉一下。

　　女子急忙抬起双手把长发绕起，飞快地高高挽起来，抿嘴一笑：这么说，那以后我们是同事了。我是音乐老师，名叫屈英，大伙都叫我英子，我喜欢跳舞，最喜欢在夕阳下跳舞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，那一刻，就感觉自己和夕阳融为一体了，有位作家说过，最难过的是黄昏，最有诗意的也是黄昏，很美妙的。乔新木傻傻盯着英子，感觉英子说话声音好听极了，声音温柔亲切，像一股清泉般流入心间，原来音乐老师不但舞跳得好，连声音也这么好听。英子看着乔新木呆呆的模样，不禁又笑了，她走上前拍了一下乔新木：你怎么了，发什么呆啊？乔新木这才回过神来，笑道：这学校真不错啊，我喜欢上这学校了。英子黑亮的眼睛也带着笑意：和孩子们在一起，心情自然是开心的。

　　

　　二

　　在以后的岁月里，乔新木很努力地工作，他想把代理二字去掉，想成为真正的学校老师。学校的生活如同一曲钢琴曲，轻柔而平稳。没有什么大风大浪，没有什么太多的人际交往，乔新木有时甚至想，这也许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，和孩子们在一起，心态也变得快乐起来。以前也干过别的工作，但都干不长久。但最主要的是，在这里遇见了英子，遇见就是缘分，英子成了乔新木心中的那朵红玫瑰。

　　于是，乔新木成了学校老师们嘴中的谈话内容，一下课，老师们便聚在一起聊天。哎！你们看到没，英子上音乐课，那个乔新木总是偷偷地站在窗外往里看。另一位女老师笑道：乔新木一个代理老师，英子会看上他吗？大家七嘴八舌地说：这不一定，人常说，情人眼里出西施。有一位老教师也笑道：乔新木的眼里只有英子，这婚姻啊，不好说，有时候，有情人不一定成为夫妻。无情人有时候也成为夫妻。缘分天注定，看老天了。正说着，上课铃声响了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散去了。

　　英子呆呆站在办公室的窗外，老师们的谈话，她刚才都听到了。她慢慢走到操场上，一个人静静想心事，乔新木的深情，傻子都能看出来。对于乔新木，英子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情感。爱与喜欢是两回事，她在心中默默问自己：爱是爱，喜欢是喜欢，自己只是喜欢乔新木，还谈不上爱。以后的事谁知道呢？管他呢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这时，本来就阴得沉重的天空，突然下起了大雨，这雨来得真快，秋天的雨说来就来，英子急忙转身想跑回教室，一转身就看到乔新木拿着雨伞站在面前。乔新木没有一句话，只是把雨伞撑开，打在英子的头顶，自己却淋湿了，那深情的目光让英子想逃。英子羞红了脸，小声嘟囔道：傻子，拿着伞自己却淋湿了，笨不笨。说完，把乔新木拉进伞下。乔新木轻轻用手臂拥着英子，这一刻，英子感到心中升起一股暖流。她看向乔新木，他只是小心打着伞，生怕雨水淋湿了英子。

　　这一场雨水下了十几天了，总也没有晴天的意思。老天爷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人世间倾诉，秋天是多雨时节，这所小学校的学生们大多都在附近的山上住着，这一场大雨，冲垮了大山脚下的独木桥，孩子们上下学都要走这座桥的。如今没有了桥，孩子们上学成了难题。校长和老师们开会商量解决办法，有老师说不如放假，等桥修好了再开课。孩子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。校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教师，她紧锁眉头，如果等桥修好，起码要很长时间，孩子们的课就耽误了。商量来商量去，也没有好的办法。

　　这时候，乔新木站了起来，大声说道：这有什么难的，以后接送孩子们上学过河我包了。我会游泳，水性很好。我背着孩子们过河，一直等到桥修好。这么简单的事，我一个人就搞定了。说完，笑意盈盈望着女校长。女校长想了想，问道：你一个人行吗？咱们学校男老师本来就少，就你和王老师，可王老师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好，也没法换你。乔新木笑道：校长，放心吧，我身体棒着呢。说完，故意脱下外衣，露出粗壮的胳膊。女校长满意地点点头，那就这样吧。英子赞赏的目光转向乔新木，乔新木调皮地眨眨眼。

　　

　　三

　　第二天清晨，雨还在下着，乔新木刚出校门，就看到英子也出来了，乔新木急急问道：这么早啊，去干嘛啊？英子调皮地笑道：去看你怎么掉河里啊。乔新木立刻明白了，也笑了：你啊，就会正话反说，明明是担心我，还说什么反话。对吧，也好，我们一起去，你帮我照应一下孩子们。英子的心事被戳穿，脸一下子红了，像两朵红云。她急忙往前跑去，他们急急来到河岸，等待过河的孩子们。不一会儿，孩子们背着书包都来了，乔新木赤脚走进河里，扑通一下就钻进河里，像一条鱼儿般游到河对岸。他背起一个小女孩，慢慢走进河中心，水流渐渐到了他的腰部，小女孩紧紧抱着他的脖子，开心地叫着河对岸的英子老师。

　　河对岸的英子老师冲着小女孩喊：把书包抬高些，别把书包搞湿了。还没走到河对岸，英子就急急迎了上去，抱下小女孩。乔新木抹了一把雨水，又一次回到河对岸，背下一个孩子。就这样来来回回，背过来十几名学生。这时候，雨也下大了，河水也涨起来。乔新木感觉脚下有些吃力，身体有些摇晃，他努力挺直了腰身，支撑着走到河边，英子看到乔新木的脸涨得通红，急忙接下最后一名学生，乔新木上了岸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气，英子笑道：你不是夸下海口，身体棒着呢。这才第一天，就累成这样了。哈哈！乔新木急忙跳了起来：我才不累呢，别说孩子们，就你我也能背起来，再走一回。英子的脸红了，羞涩地说道：又吹牛，你也不嫌累啊，我可不轻呢。快走吧，孩子们还要上课呢。说完，拉着孩子们的手，急急往学校走去。

　　乔新木拖着一身的湿衣服，慢慢走在后面，看着前面走路的英子，一扭一扭的，像一朵行走的红玫瑰，娇艳动人。乔新木心里默默念着，时间啊，你慢些走吧，让我多看看英子。只要每天看到英子，每天都是开心的。

　　英子带着孩子们进了学校，一路上，她感到身后火辣辣的，她知道，那是乔新木如火的目光。那目光如春水般含情，如夏日般炽热，如秋日般灿烂。以前在书中读过含情脉脉这个成语，现在是真正理会这个成语的意义。英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，是快乐还是幸福？也说不清。只感觉心里像装只小鹿，怦怦直跳。

　　转眼间，一个星期过去了。这天清晨，乔新木起得很早，看看天空，老天像和谁干了一夜的架。阴森的脸，乌云密布，大雾笼罩了一切。两米之外，看不清对面。乔新木暗暗叫苦，今天肯定又是一场大雨，这老天爷，总也不见晴。难不成，老天爷，你失恋了不成，尽和我们作对。唉，赶快去背孩子们吧。正想着心事，一抬眼就看到英子往自己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和一个馒头。

　　英子捅了一下乔新木：没吃早饭吧，不吃饱饭，怎么背孩子们。你啊，自己的肚子都不管，快吃吧。乔新木把鸡蛋装进口袋，光吃着手中的馒头。笑着说：鸡蛋我给你留着，你饿了吃。英子急忙掏出鸡蛋，你啊，我吃过了。你快吃吧，我给你剥皮。当光滑的鸡蛋递到乔新木的嘴边时，乔新木感觉天也不暗了，雾气也散了，英子的身后仿佛有一道光升起，温柔的英子离他很近，他都能闻到英子身体发出的香味，那是女性特有的味道，他有些迷醉。他呆呆站在那里，忘了自己身在何处，只是傻张着嘴，说不出一句话。英子说道：又成傻子了，看我干吗，快吃鸡蛋啊！我这可是为了孩子们给你吃的。说完，把鸡蛋塞进乔新木的嘴里。背过身去，偷偷捂嘴笑了。

　　两人有说有笑来到河岸边，今天的雾很大，看不清河对岸。也不知孩子们都在对面吗？乔新木对英子说：我先到河对岸去，你在这里等孩子们吧。英子点点头说好。

　　乔新木游到河对岸，这才看清，孩子都到了，正盼着乔老师呢。这些孩子有大有小，乔新木先将年纪小的孩子一个个背过河去。今天的水流很大很急，河水仿佛憋了一肚子气，哗哗往前流着，遇到有大石头的地方，脾气更是暴躁的横冲直撞，激成更大的水浪，这翻腾的水浪，让乔新木险些跌倒。他努力稳住自己，年纪小的孩子，个小体轻，背着还好些。到最后的一名学生了，是个小胖子，每次背这个小胖子，乔新木都会心里犯怵，小胖子年纪虽小，可长得人高马大，小学五年级，却有个大人般的体型。

　　英子数点着学生们，只有小胖子一人没有过来了。她心里有些焦急，都好长时间了，还没见乔新木背着小胖子过来。不知怎么回事？她伸长着脖子，一遍又一遍望着河对岸。雾太大了，什么也看不清。她大声呼喊着乔新木和小胖子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，河里水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，雨水又下大了，豆大的雨水砸在英子的头上、身上，英子心里有些发慌，她让孩子们赶快去学校叫人去。自己慢慢走到河里，她想再看清楚些，乔新木和小胖子在哪里？

　　英子颤颤巍巍走到河水中，远远地，她好像听到乔新木的声音：小胖子，把我抓紧，别松手啊！又听到小胖子的哭音：乔老师，都怪我太胖了，害老师摔倒，头都出血了。又传来乔新木的声音：别怕，小胖子，老师没事，我们会过去的。英子听到乔新木的头出血，心里一急，她大声叫道：新木，我来接小胖子，你小心点。说完，脚下加快，也不管风大雨大水大，就快到河中间了，却不想，一个水浪打来，把英子打倒在河里，这时，乔新木刚拉着小胖子游过来。他眼看着英子倒在河水里，他拼命拉着小胖子游到英子身边，眼看就要拉住英子，可水流太急，一个浪头过来，英子被浪头卷走了。

　　这时，岸上的学生们叫来救援的人们。村里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跳入水中，奋力从水中救起小胖子。而英子被水浪一直推向河岸下游。乔新木看到小胖子安全了，也随着水流向前游去，他要救英子。完全不顾头上有伤口，他一头一脸的血，映红了水面。心中只有一个声音：英子，别怕，我来了。

　　英子被水浪推到一个大石头边，石头下面就是很陡峭的断崖。英子大口大口喘着气，紧紧拉住石头边上伸出的一根粗树干，不敢再动。乔新木这时也随着水流来到，他一把托住英子的身体，奋力向岸边游去，他用了最大力气，把英子推向岸边。

　　此时，乔新木已是筋疲力尽，又一个急浪打来，水中的大石头也被冲下断崖，他感到头一沉，就什么也不知道，身体顺着水流掉下断崖。

　　

　　四

　　当乔新木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发现屋子站满了人。英子的眼睛肿得像两个红樱桃，她眼看乔新木醒来，流着泪的脸却绽放出动人的笑容，乔新木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：英子，我睡多久了。旁边的老师们争着说道：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，乔老师，你真是命大啊！被河水冲下断崖，被一棵树拦腰挡住，可真够危险啊！还好老天爷有眼，要不然，我们的英子可要哭死了，说得大家都笑起来。英子羞得无处躲藏，两手捂住了脸。老师们更是起哄，英子，我们什么时候喝喜酒啊，乔新木拿命来救你，这样的人一定不能错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