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卖麻记(散文)

2023-01-10 11:58:25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
灵魂,对麻充满眷恋、崇拜和感恩。

  母亲年年种红麻。麻,寄托一家人美好的愿景。种麻,是最麻烦、最辛苦的农事。春天播种麻籽时,也给儿女播下希望,许下诺言,说将来卖了麻绒,给姐姐买的确良布做衣服,给哥哥买一双胶鞋,给我和弟弟买一条背心。

  人心齐,聚合力,施肥、除草、灭虫,悉心呵护。红麻喜欢强光,春天长出的苗儿,纤纤瘦瘦,待到炎炎夏日之时,两个月就狂蹿两三米高,杆粗骨滑,皮厚纤维韧。此时,割麻,削皮,尖刺剜得手掌、皮肤伤痕累累;浸沤,清洗,麻垢弄得浑身臭烘烘,每个环节都很辛苦,但甜蜜。

  麻,给我最深刻的快乐记忆,是十岁那年,陪母亲卖麻绒。

  那天是圩日,母亲凌晨四点就煮熟饭,兄弟姐妹一人一碗,白雪雪,一溜儿摆在饭台上,一碟萝卜干炒鸡蛋,散发浓郁的香味。我们食完饭,天还未亮,公鸡一阵阵打鸣,村庄的房屋、树木、竹林,朦朦胧胧,影影绰绰。我们挑着捆绑成粽子一样结实的麻绒,借着微弱的天光,踏着熟悉的村路,缓缓走出庄,惊动了灵敏的狗,引发一阵狂吠。姐姐怒骂:“狗东西,不长眼。”狗们听是熟人,乖乖收敛了吠声。

  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。我们汗流浃背赶到圩镇时,天刚蒙蒙亮,排队卖麻绒的已有五六十户人家,长长的队伍,从圩中排到圩尾,后面陆续赶来的,一家接一家。姐姐哥哥放下麻绒,没有歇息,又匆匆赶回家,参加生产队劳动,我与弟弟陪母亲卖麻绒。青砖铺垫的街面,干干净净,堆着一捆捆麻绒,有用板车推来的,有用单车载来的,有用牛车运来的,最多的与我们一样用肩膀挑来。

  太阳渐渐升起,一缕金色的朝霞洒在简朴的街道上,一堆堆麻绒,映照得一片雪白明亮,如一朵朵白云。收购站铁门紧闭,还不到开门时间,麻农有的走到一边抽烟,有的咀嚼番薯、南瓜饼、粟米,有的用水壶饮水。乡下人见面熟,没生分,谈着农事,唠叨着家事,消遣时间。

  人们话题扯到收购站一个验麻员“麻一棍”。“麻一棍”不姓麻,名也不叫一棍,是麻农私下称呼他的诨号。麻一棍验麻经验丰富,一看二摸三闻,就断定麻绒优劣,定出等级。等级与人民币挂勾。麻农说到他,又敬又畏,现出一脸讨好的神色、语气。有人赞麻一棍铁面无私,童叟无欺;有人说,验得太严,种麻不容易,放宽一点,麻农多收点钱;有人遗憾说,要是认识麻一棍就好,会高评一级。母亲说,做人做事讲良心的,好就是好,不好就是不好。

  收购站终于开门了,被麻农称为“麻一棍”的验麻员,准时走出门口,头戴一顶草帽,右手提着一只锡皮桶,桶里装着两个玻璃瓶,一个装着红墨水,一个装着蓝墨水,每个瓶子插着一条木棍。麻绒分一级二级三级。一级又分一等二等三等,二级也分三等,依次类推,三级是最差的,不再分等。一级用红棍打色,二级用蓝棍打色,三级不打色。如一级一等,头部划一条红线,尾部划一条红线,依此类推。等级之间,每斤差几分钱。麻农经验丰富,削皮、浸泡、清洗、捶打、晾晒,每个程序专心致志,一丝不苟,大部分达到一级,但达到一级一等,尤难。

  麻一棍脸色平和,验得细致,弯腰摸摸、抓抓、闻闻,说出优点,又说出不足之处,给出等级,没有异议,才抽出棍子,打上等级的标志。那天有个自信的汉子,麻绒柔软雪白,在满街的麻绒中,鹤立鸡群。麻一棍验过后,定一级二等,他不服,认为达到一级一等。汉子不争执、不吵闹,将麻捆挪到一边,不肯过秤,不相信会有麻绒质量超过他的。

  阳光越来越强烈,人们额上渗出了汗水。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轮到我家。母亲将一捆捆麻绒解开,整齐铺在地上,眼里现出紧张,额上冒着汗珠,心吊到嗓子眼,微喘着气,静静看着。麻一棍验完,满意地高声说:“一级一等,今天第一单。”周围的麻农,发出一阵啧啧的羡慕之声,投来赞许的目光。阳光下,母亲的脸笑得像朵花,羞涩接受人们恭喜的目光,下意识将弟弟拉到跟前,怜爱地抚摸他的头发。

  倔强、偏执,认为必无好麻绒碾压自家麻绒的汉子,静静倚着墙壁打瞌。听到“一级一等”的声音,浑身打了一个激灵,睁开眼睛,跳了起来,快步走过来,摸摸、抓抓、闻闻我家的麻绒,对母亲赞许地说:“真的略胜一筹。”转头佩服地盯着麻一棍:“眼光够尖,服了!”说完,托起麻绒,走进站内过秤。

  至今历历在目,当年母亲领了麻绒款,一手拉着我,一手拉着弟弟,白云一般飘向香味阵阵的食街,豪气地买了一只簸箕炊,围坐在摊档前,食得满嘴是油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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