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大姐夫（散文） ——姐夫的一生，平平淡淡，却温暖了无数人

大姐夫车祸十三年后，又因为疾病卧床三个月，于2022年12月21日凌晨三点左右去世了，终年72岁。今天是他的下葬日，我们都深感悲痛，深深怀念他。写下此文，留作纪念。

　　一．姐夫是个苦命人。

　　他很小母亲就去世了。留下他跟一个妹妹。父亲在镇上的收购站工作。原本一个有固定收入的男人，带俩孩子也不太难。无奈，他的父亲跟自己的嫂子好上了，不久就另外成了一个家。姐姐跟姐夫结婚的时候我还很小，好多事是他们后来跟我说起的。也许是姐夫性格太倔，也许是有了后妈，总之，姐夫经常挨打，于是就分分合合，一段时间住在一起了，一段时间又分开过了。可以说，跟姐姐结婚后他才算有了真正的家。虽然只有两个破窑洞，一个连院墙都没有的院子，但是，这里才是他们的家，记载了他们几十年的酸甜苦辣。

　　俩孩子小的时候，日子非常艰难，经常少吃没穿的。姐夫没多少本事，有的只是一身好力气。上山打柴，挖药；下地干活。总算千辛万苦地把俩孩子养大了，一个高中毕业，一个初中毕业，可以打工挣钱了。娃们也把他们老两口接出来，找了个零工——给人看大门。姐姐很喜欢那种日子，出门就是菜市场，买东西特别方便，这可是生活在山里的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情啊。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年。先是姐姐摔了一跤，-导致了股骨骨折，瘫痪了。姐夫忙碌之余，还要照顾姐姐。姐夫则靠给人拉三轮车装卸货物挣点血汗钱。可是命运依然不肯放过这个苦命人。姐夫在一次晚上下班后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，被渣土车撞倒。头部受伤严重。在医院住了几十天。在两个外甥女精心照顾下，脱离了生命危险，却永远失去了劳动能力，再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。从此，他的大脑开始慢慢萎缩，经常会走失。

　　记得在兴平的时候，常常走失。最严重的的一次，走了三天三夜。我们几个人开着几个车，四处寻找。说实话，那次大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。几乎所有人都在想，即使找到了，人也肯定没了。后来接到女婿电话，说他爸找到了。我起初不敢问人是否还活着。结果还是他说，人活着呢。我才长舒一口气。姐夫走得疲惫不堪，风尘仆仆，但是自己说他没去哪啊，就是才出去一会。后来没办法，外甥女给他制作了卡片，上面写上联系人电话号码、住址，以便于好心人发现了联系家人。再后来，在汉中也丢过好几次，曾经被救助站工作人员打电话联系家人接回来。姐夫受苦半生，糊涂十几年。好不容易可以过上好点的日子了，却糊里糊涂地过了十几年，给大姐端屎倒尿了十来年。我常常想：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，可能老天爷看他前半生出力流汗太多了，让他歇下来吧，于是就让他傻了，无欲无求了，也不用出力流汗了，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。

　　二.姐夫是个勤劳的人

　　从我有记忆起，几乎没见过他歇过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。大姐腿脚不方便，眼神也不好。所以基本只能在家里干点活：做饭、洗衣服、喂猪、喂牛之类的，所以外面的活基本都靠姐夫了。后来老大外甥女稍微大点的时候，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了。收麦子的时候帮着捆麦子，拉麦子的时候帮着拉牛车；家里有洗的被单床单的时候，也是一大包一大包的拿到沟里去洗。地里的活干完了，姐夫又闲不住。去附近的山里砍柴。人常说，“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”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特别羡慕姐姐家门前摞得跟小山似的柴火垛。姐夫不仅砍好，背回来或者拉回来，还一点点的剁成小块，摞起来，码好。他辛苦一段时间，那些柴火够他们一年做饭用了。蒸馍的时候人最舒服，不用给灶间不停地填柴火了，放上两个木头，就可以安枕无忧，静等馍熟了。

　　除了柴火，他还去山里打那种柳树条，回来成捆的拉到集市上去卖，供那些编筐子的人用。挣点零用钱，贴补家用。记得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，因为打针反应了，住了一次医院。后来姐姐知道了，用姐夫打了树条卖的钱，给我买了一双塑料凉鞋，那是我记忆中的头一双买的凉鞋。我一辈子都记得他们的付出。姐夫还去山里摘毛栗子，我那时候年龄小，不知道是否可以卖点钱，只记得姐夫跟一个老黄牛似的。用他的那个28车子，曾经给我们驮来半筐子毛栗子。还有，他每次几乎没有空人走过。从他家来我们家的时候，会把他们的红薯啥的，给我们家带一些来。从我们家回去的时候，又把我们的土豆啥的，再驮回去。几十里的路程，全凭人力。而且更要命的是，他到了村子跟前，还有一个长长的坡等着上呢。他要把这些东西推上去，得有多累啊。

　　那时候他不光干自己家的活，还有我们家的。我们那时候都年龄小，或者在上学。父亲那时候身体不好，总之，他只要来，就有活干，后来我们家的地在哪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　　还有村子里的活。他人老实，勤快，谁家需要帮忙都叫他。他从不爱惜力气，认真做好每件事，完全当成自己的活，所以才会有很好的口碑。

　　还有，谁家里有红白喜事的，姐夫总是起个大早，帮忙烧一锅开水，或者调饸饹面。多年前不像现在有服务队，都是自己人弄，一个红白喜事，往往会有几百人吃饭。所以调饸饹面不是一个小工程。人家有些会耍奸溜滑的人，总是往后躲。而大姐夫，总是从头忙到尾，甚至还帮忙做蒸碗，帮着厨师出菜，帮忙收拾。

　　三．姐夫是个善良的人。

　　跟姐姐度过了五十年的婚姻生活，期间磕磕绊绊自然是难免的。加之姐姐性格也不好，几十年里，我们已经见惯了他们的吵闹，也见怪不怪了。姐姐常常挑起事端，而且好斗。姐夫很少去动手，因为姐姐也经不起动手。年轻的时候，他们闹了矛盾，姐夫气没处撒，砸锅摔碗，把家里一通打砸。发泄够了，第二天又去市场上重新买。但是很少去动手打姐姐。他们那个年龄的人，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，但是却有着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亲情。当然，他没受过多少教育，加上原生家庭的影响，他简单，粗暴。两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，也曾经被打过。但是不影响他是个骨子里善良的人。

　　姐姐回忆说，刚结婚的时候，他们跟后妈一家还在一起过了快一年。她去娘家的时候，有点好吃的了，姐夫会每样都给她留点。没地方放，只好放在窗台上，用纸盖着。在粮食短缺的时候，他出去给人帮忙，有好吃的，一定会想办法给她捎回来。曾经给她捎回来锅盔假羊肉，她都来不及加热，一口气吃完了。我母亲在他家的时候，他也是给人家帮灶，给母亲捎回来一大块肉。

　　我后来会骑车子，也多亏了大姐夫。81年暑假，我在大姐家里呆了好多天。想着利用这个时间学学骑自行车。姐夫家的那个旧自行车，被我们叫做“黑火棍”。于是每天下午，太阳不是很晒的时候，姐夫就帮我把车子推到场里。那种车子横梁很高，加之我又很笨。于是，姐夫帮我推着车子，我坐在上面，只是登着脚踏，时不时地就找不到了。然后笨拙的我，在姐夫放开扶车子头的时候，我从石磙子上骑上去；骑上麦草垛，翻了无数跟头，好在那时候十来岁，摔了也没啥事，皇天不负有心人，我总算凑合着学会骑车子了。当然，后来的好些年，也只是凑合着自己能骑走罢了。但是始终技术欠佳，不会从前面上车子，不会带人，后面稍微带点东西就上不去了。四十年后的今天，我都不敢说我车子骑得老好了。但是，我总算是会骑车子了，这都归功于大姐夫的热心帮助啊。

　　我女儿小时候，大概断奶后不久吧。母亲要去大姐家一段时间。于是姐夫就把我女儿驮到了他家。他们待孩子如自己的疼爱。女儿小时候也讨人喜欢，姨夫长姨夫短的叫，给家里增添了好多笑声。到了二十多天后，女儿要回来了，姐夫还难分难舍的，甚至掉了泪。

　　他一直不富裕，但是他从来不小气，对身边所有人，都竭尽所能。

　　四．姐夫饭量很大

　　记得他年轻的时候，姐姐每次在他没回家的时候，给他晾面的时候，都是用他家的洋瓷盘子，里面捞一盘子干面条。姐夫劳作或者赶集回来的时候，就把面条在洋瓷盘里直接拌好了，端着盘子圪蹴在他们家院子里的水窖附近，睁着大眼睛，一口气吃完。能吃才能干，才有力气。那时候我们都特别羡慕他，胃口好。

　　可惜后来十几年，胃口大不如前了。可能脑子受伤的原因，一碗饭吃半天也吃不完，但是一辈子都爱吃肉。就算吃得慢，但是依然喜欢吃肉。俩孩子，包括女婿，都特别好。家里几乎没断过肉。

　　大姐夫的一生，平平淡淡。跟我们身边的很多人一样，没有创造过多少辉煌，但是也努力了一辈子，勤劳了一辈子，善良了一辈子。他是我们中普通的一员。是我们兄弟姐妹中的老大。他倒下了，我们都很伤感。但是，人都是“向死而生”。我们最终都会走向死亡。值得庆幸的是：他虽然后面身体上受了一些罪，但是我大姐，两个姑娘，还有女婿，孙子都把他照顾得很好，也算是无憾了。斯人已逝，活着的人要努力活过每一天！

　　愿善良，勤劳的姐夫一路走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