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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貅(小说)

2022-12-10 21:31:06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
我是一只陶土做的貔貅,静静俯卧在茶宠区展架的底层。每天看茶馆里的人来来往往,听他们品茗论道,聊百态人生。当然,还有我的朋友们:那些展架上的茶叶、茶器。我生活在喧嚣里,却沉浸在宁静中,因为我们有一个会讲大道理的朋友,“和尚”。

  和尚和我们说过:“我们本来是没有名字的,有的来自各个茶山的树叶、有的来自建阳的黑瓷矿脉、有的来自宜兴黄龙山的土地……我们的名字来源于人的灵感、我们的质量来源于产地和做工、我们的价值来源于人的认知和评判、我们的前途来源于人的取舍和得失……在这里纠结,我们会很累,很辛苦。我们要明白自己的本来状态,本无名可起无名可说,无名字概念,故无分别、无分别故无对立、无对立故无取舍、无取舍故无得失。故,一切浑然自在,任运随缘!”

  所以,我们相处的非常快乐,非常和谐。没有高低贵贱尊卑,和谁都是好朋友,开玩笑也不会有人生气。像人们说的“鸭屎香乌岽干枞”,我们就叫它“臭狗屎”,它就很乐意!有位样子不太好的大红袍,被加工了大量化工香料,香的刺鼻,她叫“香香公主”。这外号是天心山永乐寺大红袍给起的。永乐红袍的名字却是“傻狍子”。“和尚”,是一只建阳黑瓷做的小沙弥茶宠,端本经书,大肚子里都是学问!我,叫小貅,一只标价二十的陶土茶宠。我的名字是和尚起的,他离我最近。和尚起名字还好,如果是傻狍子起名,我就要叫“肥猪”了。当然,叫我什么,都无所谓!我们没人会在乎名字,只为喊着方便。

  我们是快乐的,没有贵贱悬殊,也没有是是非非,我们在聊天嬉戏中安详地度过每一天,每一秒。

  直到有一天,我在睡梦中突然惊醒,一只大手把我身边的和尚拿走了。我看到他被拿到收银台谈着价钱,莫名感到一阵难受。平时,我们是看惯了分分合合无常聚散的,很多朋友都被买走了,我们不会难过的呀!为什么,突然这般不舍?

  “小貅!”和尚在收银台微笑看着我。“别哭!”

  “嗯!”我应了一声。我哭了吗?我是掉不出眼泪的呀!他怎么知道我哭了?

  “好好的!”和尚又喊了一句,被顾客带走了。他还是满脸微笑。他的微笑被我迷恋,多少年来,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他的微笑,听他讲故事讲道理。而从此刻,我再也见不到了。

  “嗯!好好的!”我喊了一声,不知他还能不能听得见。

  可是,自从和尚走后,我越来越不好了。

  时间还是一天天过去,昔日的朋友越来越少了。他们终归有自己的归途。

  有老朋友的离去,就有新朋友的到来,展架上永远都是满满的。但新朋友们,没有老朋友们“无概念故无分别、无分别故无对立、无取舍得失……”的认知。我听到越来越多的抱怨、趾高气扬、相互攻击。霁红和紫砂黑瓷、盖碗和壶、黑白绿红黄青花各大茶类……他们无一不在渴望贴上更贵的标签。

  渐渐的,昔日的老朋友,只剩下香香公主和我了。她有太明显的化工香料痕迹,没人肯把她带走,她已经在茶柜最下层躺了很多年了,身上满是茶渣茶沫。这是我唯一的朋友了,她也只能和我聊天。除了我俩,茶舍里没人喜欢那些无概念分别的废话。无分别,怎么会有悬殊那般大的价格标签呢?

  有一天,岩茶界的那些朋友们又在商量集合队伍,向其它乌龙界展开声讨。我无奈地叹了口气,什么也不敢说。岩茶,本来就属于乌龙,就因为你是武夷岩茶,就必须要凌驾于乌龙界的天花板吗?

  “还有谁?”岩茶展架顶层那位牛栏坑特级红袍冷冰冰又问了一句。

  “我。”

  我听到香香的喁喁低语。她也渴望得到大家的认识?我猛抬头看向香香。当我看到香香那期盼被认可的眼神那一刹那,我也听到了满堂的哄笑。

  “你?你就算了!喝了你,弄不好会死人的吧?”牛栏坑特级红袍开心地笑了一下。笑的很开心,但语气还是永远不变的冰冷。

  “我也是大红袍啊!”香香不服地争辩了一句。

  “你是香料里大红袍放少了吧?”水金龟的一句话又引来一片哄笑。

  “谢谢你想加入进来。”牛栏坑又笑了一下,“可今天不太合适,你没看你上面那两层的展架,都没人说话吗?”

  “下层展架的岩茶,就不配是岩茶了吗?”香香还是不服。

  “从某种角度看,当然也算。但进了这个茶社,有没有话语权就要看我这个位置。”他把香香说话的权利都剥夺了。

  看着香香绝望地低下了头,我心里刀绞似的,可我的心在哪啊?这个心如刀绞是从哪里生起的呢?

  “你那个位置确实挺高。”我直勾勾向上看着牛栏坑,“你来之前,那里住的是天心岩永乐寺方丈的红袍,取材九龙窠红袍母树。可人家也没定什么人有话语权啊!”

  牛栏坑愣了一下。如果“傻狍子”不是被老板撕了标签请回自己屋里收藏,他还真没这说话的底气。牛栏坑再贵也有标签,可自从永乐寺那位方丈做不了茶那一刻,他亲手加工的这位“傻狍子”已成孤品,世上再也做不出第二块,无价!

  “你一个茶宠,管我们茶界的什么闲事儿?”牛栏坑瞪我一眼。

  “那是我朋友。”

  “一个喝的一个玩儿的,又不是一类,交什么朋友?”

  “因为我们不分类,和谁都可以是一类。我和你不一样,你连乌龙和岩茶都要分开,你都忘了武夷正山岩照样属于乌龙。你改变的了吗?”

  这个问题他论不过我。他这是忘了祖宗离经叛道,自找的。但是,牛栏坑特品红袍被价值二十块钱的陶土茶宠说的哑口无言,我能从他眼里感受出仇恨……

  夜晚,我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。

  “香香!香香你怎么了?”黑暗中我看不到人,但我能听出她的声音。

  “小貅!我想和尚了!”

  我顿时说不出话。我也想,可我不敢张嘴,一张嘴,我怕我也哭出来。

  “我有不好的预感。”香香说,“我估计我的日子快到头了。”

  “怎么会呢?别说傻话!”

  “茶馆花了那么多钱装修,老板也好久没进过货了。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,我怀疑,他在大批量进货,马上,茶馆就要焕然一新。”

  她这一说,我也感觉有些像。接下来的话我更不敢说了。茶馆扩大经营,还能容得下放了五年全是茶渣的化工红袍吗?还有我这二十块钱的陶土茶宠……

  “小貅,和尚常念的楞严咒你还会吗?我想再听听。”

  我后悔,我很懒,跟和尚相处那么久,楞严咒我也没能背下来。

  “我……能背多少就背多少吧,你喜欢的话,我能背什么就背什么。”

  那晚,我把我能记住的和尚教的经文背了一遍又一遍,香香有会的,也跟着一起背诵,轻轻的,一遍一遍,很久很久……

  次日早晨,干活的员工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。打扫地面,清理没用的东西。我紧张地看着那几个店员,她们的动作有些反常,很久,她们没这么仔细干活儿了。

  有个小姑娘站在乌龙茶区的展架前上看下看,最终,她把目光落在了香香身上,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把她拎走了。

  “小貅!”我听到香香发出一声惨叫。我的心像被撕开了,这是我最后一个朋友。

  接下来,清理茶馆的工作还在继续。人越来越多,经常来茶馆的一些老茶客也来了,挑选清仓甩卖的货物,熙熙攘攘。我脑子里一片空白。随便怎样吧,就算把我留在这里,连最后一个香香都没了,没人和我聊天,没人知道我心里想什么,就算有人看到我,也是看20块钱陶土的不屑一顾。没意思了,扔掉、摔碎、都行!

  终于,店员还是看了看我,我把扔进了垃圾桶。

  我看着筒上面一片圆圆的天花板,笑了笑。生无可恋,结束吧!不用受苦了。

  “别扔了啊!又没毛病。”一个人说。

  “那……送您了,刘老师!”

  “谢谢!”

  一只大手把我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。可能我的命运还不像香香那般悲催。能好到哪去我不知道,随缘吧。

  我来到了新家。一个干净整洁,有书墨味道的新家,隔壁屋里还传出“云水禅心”的古琴音乐。

  我又进到一间不大的小屋子,有供桌,有佛像,满橱架的经书。整个屋子飘逸着一股淡淡的檀香。哦!还有个小茶桌。

  看向茶桌的时候,我猛然一震。“和尚!”

  他是茶宠,我也是茶宠,我毫不奇怪得被主人放到了和尚身边,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他开心地看着我微笑,和从前一模一样。

  本来,我有一肚子千言万语想和他说,但总觉得此生无望,突然出现在我眼前,我却如鲠在喉,吐不出一个字,只是贪婪地看着他。

  “你怎么又哭了?”

  “没有哇!看到你很高兴啊!太高兴了!”

  “这两年过的还好吗?”

  “好!很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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