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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·芳华】水声响在情深处(征文·散文)

2023-02-11 17:55:49 原创 文学评论 手机版
我小时候是怕水的。

  忘了是几岁的一个夏日午后,母亲叫我去村东的水塘洗衣服。水塘不大,但对年幼的我来说有点儿深。水塘西边是四伯家的院子,院外沿院墙种着几棵柳树,树荫浓密,遮住了一半水塘。平日的中午,那里经常会有人洗洗涮涮,但很奇怪,那天一个人没有。

  我端着一盆脏衣服,拎着一把非常窄小的木头凳子,走到水塘边,选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,将小凳子摆放好,特意用力按了按,才坐上去,开始洗衣服。不大一会儿,脚下的平地就被弄湿了,且越来越软糯,连小凳下也有了水。我往旁边挪了挪,怕弄湿鞋子,自作聪明地踩在小凳上,蹲在上面,探身去水塘里洗衣服。没洗两下,就一头栽了进去。

  我至今记得在水下的情景。当时似乎忘了害怕,往四周看了看,只有满目的浑黄,浑黄中我焦急地摸索塘沿,连着喝了好几口水。水中的塘沿特别湿滑,无论如何用力,就是爬不上去,头也无法伸出水面。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是我的三嫂下地干活,正好经过那个水塘,据她说,她当时无意向水面瞟了一眼,发现水面上浮着一小绺黑东西,她以为是草,再仔细一看,发现是头发,赶紧跑过去,伸手把我拉了上来。

  那次的事件并不严重,三嫂把我送回家,跟母亲闲聊了几句。我换掉湿衣服,在家缓了缓,傍黑天,还去地里割了一筐草。

  或许人们总会这样,在当时并不觉什么,事后反倒会害怕,而且越想越怕。我从此患上临水恐惧症,无论什么样的水边,我都躲得远远的。

  但恐惧并不能免掉我的劳动,放学后和周末,我照样要跟母亲去地里干活,而田地都离水不远。

  我们村东是黄河改道遗留的大沙河,地势低洼,水草丰茂,野生柳树、红荆杂生其上,牛羊悠闲地在其间出没。沙河东岸是大片的良田,良田再往东,便是平原县和禹城县的界河。河不算宽,却是当时的我所见过的最大的河。河水很清,河底水草游鱼历历可数,两岸劳作的人们口渴了,下到河边,捧起水就喝,喝完顺带划拉一把脸,甩着手上的水珠满意地走上岸去。

  我家有几块责任田就在界河沿上,零散地分布着,种着棉花、玉米、地瓜之类的。在那里劳作,我时常会被河上无遮拦的风吹得分了神,被潺潺的水声拐走了思绪。听说河那边不远就有个火车站,坐上火车就能去济南了。奶奶说济南是个大城市,可漂亮了,她总喜欢住济南伯父家,每次回来都嫌家里脏,嫌我们穷。那干净又富裕的济南是什么样子呢?我好想去看看。

  河水无言,缓缓地流淌。我心中的欲望就像脚下的小苗,被河水浇灌得日益茁壮。

  小升初那年,刚好赶上县一中恢复初中招生,要在全县范围内选拔一百名学生。在那之前,一中以高中为主,初中部办办停停,不受重视。因为名额太少生源太多,先安排了一轮预选,各公社选出十五名“种子选手”,再去县里参加考试,我们村小学选上我和一个男生两个人。几天后,迎来了赴考的日子。

  考生和带队老师们被统一安排在县委招待所,我们公社是我父亲和另外一个老师带队,他女儿也是考生。一群从未走出过村庄的农村娃,与其说是参加考试,不如说是借机见见世面,我们的眼里和心里全是新鲜和新奇,考试仿佛成了顺带的事。

  县委招待所有一个大大的院子,正中是赭红色的四层小楼,看上去格外典雅气派。房间里清一色白床单白被子,显得格外洁净,照明竟是电灯,那么漂亮神奇,一拉绳灯就亮了,比家里的煤油灯实在亮太多了。

  一天下午,从考点出来,那个老师的女儿拉着我,跟她去找她的亲戚,说就在附近不远。我们拐进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很整洁,很幽静,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,树冠硕大,浓荫蔽日,更衬出那里的清幽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梧桐,不停地惊叹,原来城里的树都可以这么美。街道西面有一所很大很深的院子,她的亲戚就在那里居住抑或工作。院子的甬路旁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池子,池子上方探出绿色的铁管子,她走上前拧了一下,一股水流立刻倾泻而下。她先洗了洗手,然后把嘴凑上去,顺着水流的一侧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,才站起身很享受地说,真舒服,你也洗洗。我迟疑地走上前,学着她的样子洗了手,喝了水,感觉分外清爽和清凉。她说,这叫自来水,上面的铁管子叫水龙头。哦哦。我频频点着头,心中再次感叹,原来,城里人连用水都这么方便的。

  不知经过了多少天的等待,身穿墨绿色衣服的邮差来到了我家门前,他拿出一个信封,对我父亲说,李老师,你闺女考上了,咱公社就只有她一个哟。父亲接过信封,瘦削的脸上笑容绽放。

  全公社唯一考上县一中的学生,这无疑让父母脸上有光,但一想到要离家五十多里去住校,一想到还要给我准备生活用品以及生活费用,他们的笑容里又添了几多化不开的愁苦。作为家中长女,我早已体悟到生活的苦涩和父母的不易,心中既有激动和窃喜,又怀有浓重的不安,表面上极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。

  开学那天,父亲骑车送我。母亲特意起了大早,做了手擀面,催促我和父亲趁热吃,吃了好有气力赶路,她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。

  上路时,四周黑蒙蒙的,东方的天际才有一点点泛白。过一个村,又过一个村,再过一个村,由天光逐渐大亮到阳光四射再到日上三竿,父亲一直在奋力蹬车,那坑洼不平的土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。我有些着急,不停地问他,怎么还不到呢。父亲弓着的身子左右摇晃着,湿透的上衣黏在身上,鼓着一个个气泡。初秋的风将他的话东倒西歪地灌进我的耳朵:快了,你只要看见高高的大烟囱就到了。

  我立刻兴奋起来,坐在后面伸着脖子不断地左右张望。终于,那高高的冒着浓烟的烟囱出现在视野里,我大叫,到了到了,爸,你看那大烟囱!

  那是县化肥厂的烟囱,属于当时的地标性建筑。俗话说望山跑死马,看着烟囱就在前方不远处,可就是骑不到它跟前,父亲蹬车的频率明显缓慢迟滞,喘息声愈加粗重。等那恶作剧似的烟囱终于杵在我们身边,父亲又说,这是县城的最边缘,从这里到学校,大约还有十里地。

  那是一次令我永生难忘的“跋涉”,父亲湿哒哒的衣衫和额前的湿发不停地滴着汗,一滴一滴滴进我的心里,汇流成河,漫溢出我的眼眶。而这条路,父亲伴着我奔波了六年。

  迈进一中的校门,我的心仿佛一下鼓胀了起来,走路似乎都有什么东西托举着。跟如今的阔大恢弘、高楼林立比起来,那时的一中可以说非常简陋,但在我看来,它已是非常雍容华贵,我为成为它的一分子而开心不已。

  学校西面紧邻鬲津河,河水不大,但却很有些渊源,历史上它是大禹治水时的古九河之一,故道就在县域西北,当然,此鬲津河或许早已非彼鬲津河,但名字却被沿用了下来。

  鬲津河两岸有柳树,有附近居民开垦的一块块小菜园以及各色花草。下午课外活动,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出校园,沿河堤或奔跑打闹,或散步闲聊,或树下温书。我时常坐在树下,倚着树干放任思绪云游。河水细碎的柔波,毫无征兆地闪进我的眼睛,撞破我漫无边际的梦,然后一路牵着我的眸光,随它一起轻轻地荡。我不明白,它如此不舍昼夜地流淌,流淌了几千年,究竟要流向哪儿,去干什么。

  初一那年的暑假,我第一次坐上了火车,走进了济南。省会大都市,一个全新而光怪陆离的世界,倏然耸立面前,仿佛庞然怪物,令我手足无措和慌乱不已,但我又是那么想靠近和了解它。你瞧,这路的上面竟然还有路(天桥),那公共汽车居然有天线(无轨电车),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怪怪的,似懂非懂,透着神秘,女性——无论年龄大小——都喜欢穿裙子……我就像那只蹲在井底的蛙,突然被人带上了井沿,彻底懵了。

  五年后,我人生的列车开进了烟台,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求学时光。海边成为我最喜欢去的地方,吹海风,看海浪,听海啸,在无垠的大海面前,我是如此渺小,却又是如此幸福。百川之流终到海,这里,就是天下流水的归处。今天,我也来到了她的面前。坐在她身旁,我的心沉静了,是从未有过的沉静。我不知道,我村前的那条河最终是否汇入了入海的洪流,但我知道,哪怕只是一弯最清浅的小溪,它也从不曾放弃过投入大海的努力。

  那些日子,我夜夜枕着海浪的呢喃入梦。梦中,我躺在她温暖的怀抱里,哗啦——哗啦——,她唱着歌,轻柔又深情地托举着我,微微地摇晃。水流时而舒缓,时而急迫,我随着她起伏跌宕,却始终稳稳地依在她的怀里,不惊不惧。我明白,这里就是我想去的地方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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