嫁女（散文）

　　夏日天长夜短，感觉打了个盹儿，天就亮了。抓起手机一看4点半，一骨碌下床，飞奔出门。今日早晨，我们得五点赶到老王家。她养了二十八年的小棉袄出嫁的”上车饺子，下车面”的活儿，都包在我们几个人身上。

　　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，几位内行女士，擀皮的，包水饺的，几个人说说笑笑，手头上忙得不亦乐乎。我来回挤了几次，愣是没挤进去。我只好杵在那里，看着她们娴熟的动作。

　　本地习俗，上车饺子，下车面。送小饭的带水饺，原大饭的带面条。这两样都是娘家早晨先准备，左邻右舍，亲朋好友，都会不请自来。

　　小马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离开厨房，别在这里占空间。我俩神秘地相视一笑，转身来到客厅。屁股还没有坐稳，又涌进来一帮。我俩识趣地腾空，躲进老王的卧室。又有几位同事进来，瞥见我俩的窝点，直接入伙。这哪里是来帮忙，纯粹来添堵啊。

　　终于，婚车抵达的消息传来，闹新郎的伴娘们都做好了充分准备。我们这群貌似闲人快速起身，分散到各个角落，仔细关注着每个环节，掌控不可控因素，确保安全第一。尤其是一些小孩子，光顾着抢红包，抢糖，很容易被踩到。这一点，老王早就考虑到了，我们也是尽职尽责，顺带关注婚礼程序细节。装车，挂胸花，拿喜盘等等，谁看到想到，随时说，避免遗漏环节。

　　“来啦！来啦！”一声呼喊，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新郎官很帅气，文质彬彬，伴郎团也很有礼貌。伴娘团，并没有关门，而是手拿问题卡，明确表示需要几个环节几个问题，才能接走新娘。答不上来，可以用红包代替。伴郎团觉得这个简单，实在不行就用红包换。

　　伴娘团和伴郎团唇枪舌剑，你一言我一语，斗智斗勇，互不相让，好不热闹。围观者不禁感慨，这才是婚礼该有的样子。热闹非凡，喜庆连连。多好啊！

　　有的人家结婚，伴郎团特别凶猛，卸门框，破窗户等强行进屋方式，有的甚至用床单直接把新娘抬走。虽然是笑声荡漾，可是破坏性极强，总给人以不舒服之感。

　　笑声荡漾，推动着时间小跑前进。主持人拉着长音高声提示，出发时间已到，伴娘们暗示出藏匿水晶鞋的位置，伴郎团也及时找到。新娘在新郎的搀扶下，离开婚房，携手同行，一步步楼梯格外小心翼翼。新娘的恨天高水晶鞋子脚踏实地踩到红毯上，抬抬落落，大方盈盈。

　　甜蜜的爱情故事正在走向高潮，生活的真正意义才刚刚开始。郎才女貌，才子佳人，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！况且两亲家门当户对，这完美组合下，这对新人会重启自己的幸福密码。

　　婚车按时启动，鞭炮齐鸣，声声清脆。车队缓缓驶向另一个布满喜庆的小区，那里会是更加热闹喜庆的另一番场景。

　　楼前一群兴奋激动的人们，正在翘首以待。喜公公喜婆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，溢于言表。新媳妇在两个接媳妇儿美女的陪同下，缓步到楼下。喜婆婆早已按捺不住心情，满脸表情都在汇合成一个笑字。一朵鲜花，插在新媳妇儿头上，表示婆婆喜迎儿媳进门。

　　西式婚礼在预定好的大酒店宴会厅举行。大厅的礼花等装饰都是两位新人自己设计布置的。新娘新郎按照自己的想法，早已商量好了程序。两位新人手牵手共同走上T台，这是夫妻二人新婚携手共进的第一个台阶，必须自己走。新娘说，爸爸妈妈辛苦栽培自己二十多年，也该歇歇了。热烈的掌声中，亲家自行上台拍合照。老王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，没有别人嫁女儿忍不住的眼泪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娶媳妇呢。

　　宴席开始，穿钱环节相机开始。十几个小伙子推着新郎来到席前，让新郎叫妈要钱。老王面容依旧鲜艳，声明今日带足了喜庆的票子，让大家凭本事拿。对方一听，欣然接受。老王冲着身边压送婚车的娃娃们使了个眼色儿，轻轻一声：“孩子们，该你们表演真正的技术了，上！”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率先跳下座位，走到穿钱者面前，悠然自得地说：“我的题目很简单，我出诗句，你们来接。接上了，红包拿走。接不上嘛，不好意思，你们得给我红包。”那群小伙子觉得没问题，一群堂堂三尺男儿岂会被一帮小毛孩子难住。开始，小伙子们还算顺利，可是渐渐地小伙子们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。“”窗前明月光，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，低头思故乡”这小儿科的还可以答出来，再陌生点儿的就都记不住了，只好恳求道：“宝贝们，你们给俺们出个种地的题目不行嘛？”孩子们不甘示弱，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昂。小伙子们被弄得不好意思了，只好灰溜溜地不言不语地走了。孩子们大获全胜，喜获老王奖励的大红包，并深入体会到“知识就是力量”这句话的深刻含义，懂得以后更要努力学习。

　　婚宴结束，老王悄然离开大厅，她不想和女儿道别，她怕自己会失控。“妈——”随着一声哭喊老王一哆嗦，该来的还是来了。她依旧笑着转身，抱住哭成泪人的女儿，淡然道：“哎呦，咋说的来着？谁都不能哭，你这是大喜日子里的雨吗？”女儿可听不进去，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了。她非要跟着老王回家。老王哈哈笑起来，“今天不可以，明天开始随便哪天都可以。”

　　好说歹说，老王总算抽身上车。她就像漏了气的车胎，一下子瘪了下去。车窗外，葱葱郁郁的大树勾起了一个个不止休的回忆。女儿呱呱坠地，拽着她的自行车要跟着上班，给女儿买书讲故事……

　　灯光亮起，老王疲惫不堪地坐在沙发上，默默地看着女儿的房间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老公也默然不语，只是看着窗外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，谁也没有开灯。

　　门，“”吱”一声开了。“妈，爸，咋不开灯？”“咔”屋子里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明亮。

　　“妈，我带了头猪回来吃饭。”

　　“爸，就吃我把拱到的白菜吧。”

　　老王脸上的阳光又明媚得跟蓝天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