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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婆的福碑(散文)

2025-06-24 10:23:15 原创 心情散文 手机版
仲夏时节,接到幺叔的电话,给外婆立碑,叫我回去一趟。幺叔既是母亲同母异父的弟弟,我的舅舅,又是本家的叔叔,多年来,我们按照本家的关系称呼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心里一阵释然,去世三十多年的外婆的坟前的确应该有一块碑。

  外婆在二十来岁的时候,我的外爷就去世了。外婆带着还是遗腹子的我的母亲,改嫁到几十里外的登文山李家,生下我的母亲,几年后又生了幺姨和舅舅。后来,李家的丈夫也过早去世。苦命的外婆靠给地主当雇工,挣点米油盐布。解放后,外婆在集体生产的年月,队里的活,不论苦累都干,靠双手养育三个孩子,一个人撑起一个家。

  这些,是听母亲说的。母亲生前每当说起这些话时,总说,外婆一辈子很勤劳,吃过很多苦,没享过啥福。其实,母亲的话,我是感受到了的。我家离外婆家很近,小时候,我常常看到六十多岁的外婆,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,割草拣柴,或者放牛喂鸡,一天也没有清闲过。

  至于母亲说的享福,应该是一生没有吃过好的,没有穿过好的,没有清闲过的意思。但在那个年代,很少有人享到这个福,外婆并不算例外。可喜的是,幺叔长大后是个好劳动力,一个人能挣两个人以上的工分,给逐渐年事已高的外婆减轻了负担,外婆虽只是更多地承担家务活,但仍不辍劳作。

  但我在外婆身上,更多地感受到了她的善良和慈爱。由于我当年读书时成绩比较好,没读过一天书的外婆喜在心里,总是鼓励我好好读书。为支持我,她还在物质上力所能及地帮助我。

  记得最深的是读初中的一个周末下午,我放假回到家,她在我家房后听到我说话的声音,悄悄地叫住我,用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手,从她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用陈旧的手帕包着的东西,一层一层地打开,原来是钱,全是一分、两分、五分的纸币或硬币,总共两角,她交到我手里,叫我拿去用。她两眼望着我,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爱意。那时的两角钱,足够我在学校一个月的蒸饭费用。

  当时,我并不知道外婆是哪里来的这些钱,后来听母亲说,是她拣了一些鸡蛋,可能还挖了一些半夏,当场天拿到街上和供销社去卖了,一分一分地凑起来的。也许,那时,为了给我凑够这两角钱,六十多岁的外婆,走在街上,饿了,自己舍不得买一个包子吃,渴了,自己舍不得买一杯冰水喝。

  由于出身贫寒,帮助过我的亲人,以至村民,还有一些,但外婆这样的帮助似乎更使我萦怀心间,动力倍增。多年后,我还想,这既是外婆对外甥源自血脉的爱,更有她期望我通过努力读书改变个人和家庭命运的意思。如同星光,照耀一个在暗夜里赤脚奔跑、赶路前行的孩子。如同雨露,滋润着一个在光明里向阳而生、向上而行的孩子。这今天看来的微薄,是那时最沉甸的厚爱。

  后来,我考上了师范,当了教师,吃了“国家粮”,算是给家人和外婆“增了光”,偿了愿。参加工作后,每当我回老家时,母亲总把饭菜比平时做得好点,这时,我就会去叫外婆下来一起吃饭。当然,会给她带上一斤白糖、冰糖什么的礼物。外婆也自然很高兴。但我这样“报答”她、她享受外甥这样的“福气”的机会却并不多。五年后,外婆突然病了,老年性中风,在家躺了几个月后就去世了。

  外婆去世时,我正在县城里参加一个考试,家人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,也没有电话,没有通知到我。等我知道消息,已经是几天以后了,外婆已经下葬了。至今,我都为外婆临走时没有看上她一眼和送她最后一程而遗憾。

  外婆的坟墓就在她房屋侧下面,这是一块很老的坟地,处于一道山梁下方的开阔处,树木丛生,层峦起伏。每逢过年,我都会和兄弟去给外婆上坟,在坟头前点一对蜡,烧三柱香,燃一挂鞭炮,作三个揖,这是一套农村上坟的基本程序。隆冬时节,空气寒冽,阳光清冷,墓地周围一片萧瑟,但碰碰作响的鞭炮打破了山野的宁静,在一刻充满了热烈,预示着美好春节的到来。烟雾缭绕中,看着外婆坟墓上的一轮荒草丘土和普通陈旧但很齐整的坟头石,我心生感慨,不知道外婆是否泉下有知,也不知道这样的传统形式对她来说,算不算是一种“福报”。

  现在,听幺叔说要给外婆立碑了,我自然高兴。到了立碑这天,我买了草纸鞭炮,回到乡村。原以为立碑有特别的仪式,但幺叔实际上处理得很简单,如同外婆的人生一样,无波无澜。碑提前就拉来了。我到外婆坟前的时候,碑已经立好了。这是一块人工仿造大理石碑,质地坚硬,通体白色,碑座、碑体、碑帽齐整,算得上“价贵物美”。正中碑体上,用工整的楷体刻着外婆三代以内十多个直系后人及配偶的名字,实证着外婆血脉一族的人丁兴旺。

  客人到齐后,开席前,倒有一个简单的仪式,祭奠一下外婆。像平时过年上坟一样,烧纸燃香放鞭炮,只不过这次多些久些罢了。七十多岁的幺叔带着大家磕头,然后说了一句“妈就享了这么个福”的话。幺叔说这话时,我分明看到了他脸色的凝重。听了这话,我也再一次心生感慨,这就是外婆的“福”么?是,也许不是。不是,也许是。

  但外婆身后毕竟还是享受到了这个“福”。幺叔能这样为外婆立一块好的碑,是传承千年的风俗,是孝道文化的延伸,更是一种逝者与后人之间的相互告慰。我知道,也像外婆一样,一生朴实本份、辛勤劳动的幺叔,为给外婆立这个碑的资金,是幺叔多年养牛养猪卖粮卖菜积累来的。在外婆去世的那个年代,他也许没有这样的能力。而如今,他已年迈,总算完成了事情,了却了心愿,把他应该给的“福”、外婆应该享受的“福”凝聚浓缩在这块碑上。

  此时,我也想起了外婆给我的两角钱,还有我给外婆买过的几包糖。意识随风闪念,随光流溢,似乎融进了石碑中,似乎外婆正在墓碑后面,静静地享受曾经和现在,后人孝顺带给她的“福气”中。

  外婆的坟前立了碑后,坟墓整体好像有了变化,但这块并不算大的碑,看着不像突兀的存在,而是自然的和谐,凭添了凝重的景致。它似乎让沉积在意识深处的外婆影绰的印像和对她飘忽的感念,一下子变得确切和坚实。当石碑绾结了人生最后的话题,梦留下种子,给了未来以定义,土石似乎不再冰冷,而是有温度的存在。(发表于《巴中广播电视报》2025年05月01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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